我叫根菜,我暗自庆幸过自己曾经躲过了裹小脚的时代,却没有躲过做童养媳的时代,宁波方言称童养媳为”养生“。从相隔十里的南溪村,离开我朝夕相处的弟弟们来到了这个叫洞坑的陌生高山小村,这里有一张怀着憎恶和怨念的大脸,又冲我吼骂道:“你这小娘儿们,出去了那么久才回来!你把这些野草割来以后不把猪给喂了嘛!喂完猪赶紧把水缸的水挑满!”
这便是我的童养媳生活了,捆柴火,割野草,喂猪,放牛,挑水,烧火,种水稻,割水稻。
感到最快乐的时光是出去割猪草和放牛的时候,只有那个时候,整个辽阔的天空都属于我,我会在天空里画画,画一个我最爱吃的土豆,没云朵的时候就画一朵云,我大字不识一个,是个睁眼瞎,所以我不会写字。但是,我的娘是个极其温柔的人,以至于到后来我仍旧不愿意相信我是真的被父母抛弃在这个高高的小山村了,这辈子都不会像个孩子一样回去她们的怀抱了。
“喂,小根菜,快来给我打洗脚水,我要洗脚!”一个稚嫩的吼叫声从房间传出来,他是王家的小儿子,王六林,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个我极度讨厌的顽皮熊孩子却在长大之后变成一个折磨我的魔鬼。
夜幕降临,月光微弱的照进小窗口,我从床垫下拿出我那把缺口不一的小篦子,这时候的头发并不能常常洗,容易长出虱子使得头皮发痒,篦子顺着头发丝往下拉,微弱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小虱子都掉到我的小手上,用指甲轻轻碾它们,发出“滴,滴”的声音,小虱子便归西了,大虱子还能碾压出血来,看来吸了我不少头皮血。自然,头发上夹着的杂草便也顺势掉落了。头皮自然也变得十分舒服。将头挪上高高的稻草枕头,在重重的一大家子的鼾鸣声中祈愿今晚做个好梦,不要哭,今晚不要再哭醒,毕竟明天还有很多事儿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