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欣!这儿!"阿兰举着招聘海报在蒸笼般的公交站台挥手,汗水顺着她晒红的脸颊往下淌。
阿欣生着张能藏住心事的圆脸,饱满的苹果肌被晒出两团胭脂色的晒伤斑。她的眼睛是中原人特有的杏核眼,睫毛不算长却生得浓密,像两把收拢的旧折扇,在眼下投出淡青的阴影。鼻梁不高,鼻尖却圆钝得可爱,总让人想起庙会上吹糖人的老手艺人捏出来的蜜糖鼠。
她总把及肩的黑发扎成歪马尾,发圈上还挂着去年中秋晚会发的塑料玉兔挂饰。后颈碎发被汗水黏成小卷,像宣纸上洇开的墨点。
蓝色工服衬衫第二颗纽扣总松着,露出锁骨处被中介工牌磨出的红痕——那是张印着"天岂人力"烫金字体的亚克力牌子,边角被摔裂后用透明胶潦草粘着。
最惹人注目的是她左耳垂的缺口,五岁那年追着卖糖葫芦的自行车摔在青石板上留下的。如今那里别着枚银耳夹,在烈日下会折射出细碎的彩光。当她俯身给农民工填表时,那点微光就在汗津津的耳后闪烁,像暗河里游过一尾鳞片残缺的鱼。
常年拿招工牌的右手虎口结着淡黄茧子,指甲剪得秃秃的,边缘还留着招聘会宣传单的油墨蓝。
帆布鞋总比脚大半码,走起路时啪嗒啪嗒响,鞋帮上沾着城中村巷口的黄泥,后跟磨破处露出印着超市促销广告的鞋垫——那是上个月从人才市场派发的广告扇子上拆下来的硬纸板。
阿欣把折叠桌支在树荫下,刚摆出"月薪五千包吃住"的易拉宝,两个提着蛇皮袋的农民工就凑过来:"妹子,这电子厂真给这么多?"
"叔您看这红章,"阿欣指着宣传单右下角,"天岂中介二十年老字号,明天就安排班车送您去厂区面试。"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迷总的微信跳出来:"今天必须招够三十人。"
阿兰抓着矿泉水瓶挨过来:"刚才那俩要交体检费不?"阿欣摇头:"等签了劳动合同再说。"她撩起汗湿的刘海叹气:"这个月都第五次被甲方约谈了,迷总还让我们..."
"招聘专员就位!"迷总油光发亮的脸突然出现在摊位前,他腋下夹着鳄鱼皮的大牌手包,金表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跟你们说个事,大太太从深圳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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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要逼死我们啊!"阿兰把茶杯重重磕在会议桌上。二十平米的办公室挤着十几个招聘专员,墙角的立式空调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
迷总擦着汗点开投影仪:"新政策,招人提成从固定200改成阶梯制。月招20人以下每单150,20-40人每单200,超过40人部分每单500。"红色柱状图在幕布上跳动,像条吐信的毒蛇。
"那我们天天在太阳底下晒着图啥?"后排的小伙子踹翻塑料凳,"上个月龙哥中暑住院,医药费还是大家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