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元江继续说:“登出来了!真的登出来了!‘严重失实’!‘纯属不实之词’!‘深表歉意’!‘恢复名誉’!好!好!元湖办得漂亮!不愧是省委大院的人!”
戴夕怡妈妈姚放也凑过来,一遍遍读着声明上的字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次是喜极而泣:
“老天爷啊,可算是还我们夕怡清白了!这下好了,这下看谁还敢乱嚼舌根!”
戴建军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释然,他重重吐出一口气:“三叔出手,就是不一样。”他看向坐在角落的妹妹,“夕怡,你看,没事了!报社道歉了!”
戴夕怡手里也捏着一份同样的报纸。她低着头,目光停留在“严重失实”、“纯属不实之词”、“恢复名誉”这几个加重的字眼上。
指尖下的纸张传来微凉的触感。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近乎眩晕的感觉,会不会越描越黑呢?都是双刃剑吧!。
昨天还铺天盖地、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污名,今天就被这白纸黑字、盖着报社公章的声明轻飘飘地抹去了。
说你是你就是,说你不是你就不是。
这年头有的事情真是没有一个准头和真理吗,什么都可以指鹿为马?
这一次,像用一块巨大的、崭新的橡皮擦,擦掉了画布上肮脏的涂鸦,留下了一片刺目的、不容置疑的“空白”与“清白”。
这翻云覆雨的速度,这颠倒黑白的力度,让她第一次如此清晰深切感受到权力的无比魔力。
它运转起来,无声无息,却能碾碎“真相”,重塑“现实”。
这声明不是澄清,而是一道不容置疑的旨意,宣告着戴家的“面子”不容玷污,而她戴夕怡,作为这个面子的一部分,必须、也只能是“清白”的。
权力可以轻易抹去报纸上的铅字,却抹不掉这皮肉之下的记忆和屈辱。
窗外的城市灯火在雨后的湿气中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光海,遥远而冷漠。
戴夕怡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肌肉依旧维持着那个僵硬的、近乎嘲讽的弧度。父亲那句“风风光光嫁出去”的许诺还在空气里嗡嗡作响,像一群惹人厌烦的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