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深处的云雾岭,仿佛被天神用浓墨重彩的绿意涂抹过,山峦叠翠,溪流如银链般缠绕其间。寨子依山而建,吊脚楼层层叠叠,像是从山壁上自然生长出来的。然而,这世外桃源般的宁静,却被一种无形的恐惧撕扯得支离破碎。
一种怪病,像阴毒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寨子。起初只是寨东头的阿公,整日昏睡,醒来便眼神涣散,对着虚空痴笑。接着,寨西的阿婶开始莫名抽搐,口吐白沫。最让人心胆俱裂的是孩子们,一个个原本活蹦乱跳的小身影,突然就蔫了下去,小脸蜡黄,连哭闹的力气都没有,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寨子里的药草熬了一锅又一锅,驱邪的符咒贴满了门楣,可那病魔却像生了根,纹丝不动。绝望像冰冷的雾气,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寨子中央那棵千年古榕都似乎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寨老阿普山,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刀刻一般,记录着寨子的风风雨雨。他枯坐在火塘边,看着塘里跳跃的火苗映在族人失神的眼睛里,心像被钝刀子割着。他猛地一拍大腿,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点光亮:“银!只有银!老祖宗说过,银能辟邪,能镇住万毒!快,去请银匠阿公!”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寨子。几个后生拔腿就往寨子后坡跑,那里住着寨子里唯一的银匠,老银匠阿公。
阿公的银匠铺子,就搭在竹林深处,简陋的木屋里,常年弥漫着一股独特的味道——是银屑的微腥、松木燃烧的清香和岁月沉淀的微涩混合的气息。此刻,阿公正坐在他的小马扎上,对着一块银坯出神。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和急切的呼喊,他抬起头,看到族人们脸上那份沉甸甸的绝望,心里咯噔一下。当听完寨老的请求,阿公沉默了。他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摩挲着那块冰凉的银坯,仿佛能感受到里面蕴藏的力量。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围在门口那些蜡黄的小脸和焦虑的妇人,声音沙哑却坚定:“阿普山,放心。银,是苗家的魂。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抡得动锤子,就一定打出能镇住这邪蛊的银饰!”
从那天起,阿公的银匠铺子就没再熄过火。那小小的木屋,成了整个寨子唯一的希望所在。炉火日夜不熄,呼呼地燃烧着,映得阿公的脸膛通红,汗水顺着深刻的皱纹往下淌,滴在滚烫的银坯上,发出“滋”的轻响,瞬间化作一缕白烟。他枯瘦的手臂,此刻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小铁锤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叮当!叮当!”清脆而急促的敲击声,穿透竹林,回荡在寨子的上空,像一声声不屈的呐喊。
他把自己关在铺子里,仿佛与世隔绝。寨民们送来的饭菜常常原封不动地放在门口。他完全沉浸在一个银色的世界里。他要用最繁复的纹路,最精巧的构造,打造出前所未有的银饰。他锤炼出象征山川稳固的“回”纹锁片,錾刻出代表驱邪纳福的“万”字花边,编织出细如发丝却又坚韧异常的银链。最关键的是,他倾尽毕生所学,在每一件银饰的核心,都巧妙地嵌入了一小块经过秘法淬炼、蕴含着月华之力的“银心”。这银心,是银饰的“魂”,是镇蛊的关键。他的手指被银屑割得鲜血淋漓,旧伤叠着新伤,眼睛熬得通红布满血丝,腰背疼得直不起来,可他手中的锤子从未停歇。他仿佛不是在打造银饰,而是在用自己的心血和生命,为寨子锻造一面护身符。
七七四十九个日夜过去了。当最后一缕晨曦穿透竹林的缝隙,照进银匠铺时,那持续了整整七天的敲击声终于停了。阿公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几乎是踉跄着走出了铺子。他捧着一个铺着靛蓝土布的托盘,站在门口,迎接着寨民们焦急而期盼的目光。
“成了……”他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他轻轻掀开土布。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托盘里,是一套璀璨夺目的银饰!银冠高耸,如同微型苗寨的吊脚楼群,上面錾刻着繁复的鸟兽虫鱼、花草藤蔓,在晨光下流淌着圣洁的光芒;银项圈厚重而圆润,表面是细密的麻花纹路,仿佛能锁住一切邪祟;银手镯、银戒指,无一不是精雕细琢,每一道纹路都凝聚着阿公的心血。最引人注目的是,每一件银饰的核心,都镶嵌着一粒小小的、却异常明亮的银心,像沉睡的星辰,蕴藏着神秘的力量。
寨老阿普山颤抖着双手,接过托盘。他按照阿公的吩咐,将这套凝聚着希望的银饰,小心翼翼地佩戴在了寨子里病情最重、也最灵秀的少女阿昧身上。阿昧原本紧闭着双眼,小脸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当那冰凉的银冠轻轻落在她的发间,银项圈贴上她纤细的脖颈,银镯滑过她瘦弱的手腕时,奇迹发生了。
只见那些银饰,尤其是核心的银心,猛地爆发出柔和而纯净的银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温暖而强大的力量,如同水波般瞬间扩散开来,将阿昧整个人笼罩其中。更神奇的是,那光芒似乎有生命一般,顺着阿昧的肌肤,缓缓渗入她的体内。围观的寨民们惊得张大了嘴巴,连呼吸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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